逼近处暑,日光白得晃眼。
笙箫铜鼓从清晨五点奏唱到夜里九点。这户人家和网点离得近,无论夜里守库还是白天临柜,都被这悲痛的音符围绕着。这载满乡音的调子唱过了中元,遥望着处暑,慰藉着生者,足见亲友的痛惜。
网点处在山区,多山的地方,镇上的公路不是急弯缠绕着,便是迎着坡上下。刚过正午,一辆黑色的摩托从门前穿过,后面跟着一辆驮着农用器械的拖拉机。摩托起步很快,线条流畅像是捕猎的鹰,只留下未尽的轰鸣声和喷薄的尾气,衬得四平八稳的拖拉机更慢了。土黄色的拖拉机慢吞吞地过去,显出对面人行道的边缘上立着一辆军绿的小推车,它载满了垃圾,匀速前进着。
自是有人推着车的。干瘦的躯体不足车高,连草帽也没带,沉默地暴晒在阳光下。这上坡路他走得很费劲,只一条腿使得上劲,又出奇灵巧。他的小推车上也不是垃圾,而是他在垃圾堆里收集的废品,高高地堆着,却很稳当,没有掉落一点。不过是他经过的一瞬,哀乐竟停了,像一出默剧的终结。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了,鼓点声再次响起,世界又恢复了喧嚣。
这时的鼓声铿锵有力,明明还是一样的调子,我却听到了生的力量。原来这像是泡泡飘来将我们包裹住的乐声不止是悲伤,它浸得人沉静,却也为明媚的日光填色。向阳而生,是盛夏碧绿的稻田里,不畏酷暑喷洒农药的农民和进行光合作用茁壮成长的稻子,是正午焦灼的阳光下,不辞辛苦收废品的老人推着军绿的小推车揣着喜悦向废品站前行,是这条立足无数山丘、来之不易的公路上来来往往认真生活的每一个人。